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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平:万斯的隐喻,铁锈地带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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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凡舒2024-07-22 17:37:10

万斯被确定为美国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出乎不少人的意料。至少对于我是如此。

但事情肯定有它自己的逻辑。

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共和党与民主党的竞争,背后的实质是什么?我将其称之为,对两种威胁的权衡与分歧。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在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的头脑当中,或者说在特朗普和拜登的头脑当中,都有一个关于美国当前所面临的威胁或危机的想象。而他们不同的政纲或主张,就是分别对这两种威胁或危机的应对。

那么,他们各自的想象是什么?

关于拜登或民主党想象的威胁或危机是什么?想了几天我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儿来概括,也许是气候、不平等、地缘政治等这些基于理念的世界性议题。而共和党或特朗普的想象要更为明确,这就是美国在衰落,甚至是美国的精神底蕴在崩解。

当然,你可以反驳说,美国哪里衰落了?美国的科技、经济、军事实力在世界上仍然是首屈一指。而且,美国正是当前这场方兴未艾的新科技革命的引领者。

这一点都没错,我也大体同意。但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一个多面体,你感觉的是这一面,别人感觉的可能是另一面。

起码万斯就有可能不这样想。他感受的是另外的一面,铁锈带。铁锈地带,昔日那里有过灿烂和辉煌,如今是一片破败。不但经济一片萧条与破败,人们的生存环境也异常恶劣。万斯不是看到了这一切,而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甚至是以非常糟糕的方式亲身经历了这一切。

所以才有了那本《乡下人的悲歌》。

而特朗普之所以选择万斯,是因为他也具有同样的想象。在我们外人看来,满嘴跑火车甚至一无是处的特朗普,在美国受到如此众多的人的欢迎,甚至受到相当一部分人的狂热拥戴,总是觉得有点奇怪。

但如果你用想象置身于《乡下人的悲歌》的场景中,很多事情也许就不难理解了。“让美国再次伟大”,“美国优先”这样的口号之所以有如此巨大的凝聚力,就因为它准确而有力地拨动着这部分人的脉搏,它为这批人带来了希望。

而在这背后的,就是在过去几十年全球化过程中美国社会内部的断裂。在2018年的时候,我曾经用资本抽离与结构坍塌两个概念来描述在全球化过程中美国社会结构发生的变化。现在看,用三个词可能更合适,资本抽离、产业外移、结构坍塌。

而在另一个层面,作为一个整体的美国社会,却在全球化的过程中,受到外部因素的不断侵蚀。

​最近有两个文件广受瞩目。一个是美国传统基金会的“2025计划”,其中最主要的内容是,恢复家庭作为美国生活核心的地位,拆除行政机构对社会的影响力,捍卫国家主权和边界,保障上帝赋予的自由生活权利。一句话,复兴美国的传统价值,通过复兴美国的传统价值重新赋予这个国家以力量。

另一个文件就是是刚刚通过的共和党2024党纲。其中优先的事项,就是封锁边境,阻止移民入侵;实施美国历史最大的驱逐行动。实际上,这是美国,乃至整个西方在全球化过程中遭遇的另一重大挑战,这就是移民问题,以及移民问题导致的其社会更深层面的变化。

对此,我曾将其称之为文明冲突的内部化。这是西方面临的更深层的危机。

特朗普代表的就是对这种挑战的一种应对思路。这种思路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你们爱谁谁,我也不指望你们了,我要保持美国单打独斗的能力。用我们生活中的大白话说就是,靠谁不如靠自己。从这里面就衍生出其在国际事务中的一系列与民主党迥然不同的主张与政策,比如对俄罗斯,对中东等。

其核心,就是尽可能少地承担国际义务,即所谓孤立主义。

但这无疑使美国要面对另一种困境。而这个困境,则是拜登和民主党所注重和强调的。前面说过,我现在也不知道如何概括民主党和拜登对所面对的问题的想象。我不知道这样的概括是否合适:坚持全球化时代的那些理念,应对正在形成的冷战局面,维持美国在国际事务中的主导地位。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特朗普和共和党是内向的,拜登和民主党是外向的。

​但这只是我们在进行概括时不得不简化的一种图景。实际上,至少有两点是我们在用这种图景想问题时必须注意到的。第一,在特朗普的所谓孤立主义中,对国际事务有很重要的一点,即不允许改变现状。第二,基于保守主义的与俄罗斯之间的一种暧昧。过去我曾将其称之为一条暗线。这两个问题以后我们找时间分析。

最后引用我看到的两段话作为结尾,这两段话可以看作是上述分歧在部分国人心中的一种投射:

民主党援助乌克兰表现出色,支持民主党的国际政策,同时支持共和党的美国国内政策。

如果没有乌克兰的问题,我对谁上位是无感的。但是非法移民问题在四年内几乎没可能发展到决定性程度,而乌克兰问题四年内就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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